蛰居小城,秋意渐浓。从我居住的楼下,有一种声音传进室内,侧耳细听,是蝈蝈的鸣叫,思绪顺着这略显陌生的虫鸣,漫游回童年的无邪岁月。
童年是在乡村度过的,记忆中,蝈蝈极善跳跃,不易捕捉,常隐伏于草丛或植物茎秆上,引吭高歌,铿锵有力。因而我的认知中,蝈蝈是乡野的歌手,清脆的鸣叫取代蝉单调的噪音,聆听着实在是一种享受。
蝈蝈是乡村原野的精灵,不同庄稼地里的蝈蝈长相和性情不一样。豆田里的蝈蝈浑身碧绿,谷子地里的蝈蝈像生了一层铁锈。不管哪种蝈蝈,逮起来都不容易,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行。捉蝈蝈最好的时间是上午,蝈蝈在吃饱食物喝足露水后,喜欢趴在黄豆秧上,或趴在谷子叶上,迎着阳光簇簇的鸣叫。蝈蝈聪明伶俐,伏在豆叶上几乎不能分辨,明明听到声音就在附近,却不易找到。只有到了跟前看见它振翅鸣叫才看得真切。一旦发现不安全,会马上停止鸣叫,钻进豆棵深处,再也找寻不到它的踪迹了。
站立豆田中,屏息聆听,判断着蝈蝈的方位蹑手蹑脚地过去。正在欢叫的蝈蝈感觉有人靠近,便不出声,警觉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。莽撞过去,蝈蝈会双腿一缩猛蹬,逃之夭夭,让你陷入无边的迷茫里,你不得不跟着它们一起安静下来。三五分钟甚至十多分钟后,蝈蝈才会重新叫起来。踮着脚步,轻轻地、一步一步地过去,看清蝈蝈位置,把手掌蜷成空心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,用手掌猛地捂下去,捂住的蝈蝈不会放弃挣扎,食指拇指掐住头部两侧,才乖乖成为俘虏。有时捉住了它的一条腿,它会毫不犹豫地“丢足保身”,断腿逃窜。逮蝈蝈还得勇敢,不怕被咬。蝈蝈的两颗大牙不只是吃东西更是护身武器,你双手扣住它时,它会恨恨的咬你一口,被咬也不要松手,否则稍有机会它就会一跳而逃,钻进枝叶间没了踪影。被它咬的痛总被捉住它的兴奋所掩盖。因此,捂的力度得拿捏好:松了它咬人,重了或是捂死或是弄掉长腿,就不够完美。
蝈蝈逮回来,搁在蝈蝈笼里养起来,挂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,放上蝈蝈喜欢吃的豆叶、菜叶就可以了。看蝈蝈在里面吃东西、蹦跳、高声鸣叫,敲响你的耳膜,让你聚精会神聆听,送来乡野的浓浓秋意。躺在竹椅上,蝈蝈在葡萄叶的掩映下,在葡萄香的熏染中,“嘟嘟”地叫个不停,升腾跌宕的蝈蝈鸣叫声音质清脆,这声音是自然的,这里的音乐是不需要指挥家,不需要乐谱的。蝈蝈笼里的几只蝈蝈谁也不服谁,使劲地飙高音,谁也不肯停歇。墙角的蟋蟀也不甘落后,高亢嘹亮“唧唧”地叫着。月亮升起来了,晚风吹起来了,蝈蝈和蟋蟀叫得更欢了,唯恐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,那叫声,一直伴着我进入甜甜的梦乡。
喜欢蝈蝈,喜欢蝈蝈的鸣叫,喜欢蝈蝈声声唱清秋。我从窗下听到蝈蝈的轻唱,知道秋已到。生活在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的城市,儿时那样悦耳的蝈蝈叫声再也听不到了,故乡的蝈蝈,被身边的绿色烘托着,被暖风吹拂着,被阳光照耀着,被月光感染着。歌声不仅高昂、亢奋,而且能变幻曲调,一气呵成。至今回味起来,仍是那么地温馨美好,叫人难以忘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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